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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沫若:唐風綢繆 我在山中捆柴的時候, 白虎三星已經高在天空了, 今晚上我沒有想出會遇著他。 他悄悄地在我耳邊說道: “我的愛呀,我的愛呀, 你肯把我怎么樣呢?” ──我沒有話來回答他。 我背柴回來的時候, 白虎三星已經偏了西了, 今晚上我沒有想出會遇著他。 他悄悄地在我耳邊說道: “我的愛呀,我的愛呀, 你肯把我怎么樣呢?” ──我沒有話來回答他。 我背柴到家的時候, 白虎三星已經同房門一樣高了, 今晚上我沒有想出會遇著他。 他悄悄地在我耳邊說道: “我的愛呀,我的愛呀, 你肯把我(www.lz13.cn)怎么樣呢?” ──我沒有話來回答他。 〔本篇收入1923年8月出版《卷耳集》〕 郭沫若作品_郭沫若散文集 郭沫若:血肉的長城 郭沫若:唐風揚之水分頁:123
謝冰瑩:雨 一個多星期以來,老是下著連綿不斷的牛毛雨,心里充滿了抑郁、煩悶和憤慨。 是的,別人在雨天只有煩悶和苦惱,而我卻有憤慨的!我詛咒這梅雨似的天氣,它喚起了我創痛的回億。雖然在烈日炎炎的夏天,也曾熱烈地希望過下雨,但那是另一種心情,而且我所希望的是傾盆的大雨,而不是絲絲的牛毛雨。記得我第一次踏上廣西的地界,那是初抵梧州的第二天,我們和朋友到洞天吃晚飯,去時還看到美麗的晚霞掛在西邊的山上,不料吃了飯回來,已是大雨滂沱,滿街成了江河了。 除開我,他們三個人都很著急,尤其那位女朋友穎,更后悔沒有帶傘出來。我卻暗暗地高興,不管他們討厭不討厭,終于說出這樣的話來:“這樣的雨,下得痛快極了,但希望明天就天晴。” “廣西的氣候,在一小時內,常常會變化三四次的,也許今晚上你們就可看到月亮哩。” 致深先生的預言,雖然沒有兌現,晚上仍繼續著下雨,但第二天的確是個好晴天。 來南寧將近三個月了,除了感到這兒缺少山水之美,像生活在沙漠中一般的枯燥外,對于氣候,我似乎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。原因是南寧的氣候很合我的脾胃,常常在晴天突然下起大雨來,但下過立刻又晴了,這是使我最高興最痛快的。不料最近一個多星期來,討人厭的牛毛雨日夜地下個不停,說句過火一點的話,有時煩惱到了極點,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兒跑向那有陽光或者正下著狂風暴雨的地方去! 起初,在牛毛雨初下的第一天,我不但絲毫都不覺討厭,而且一到下課,我便椅在欄桿邊,欣賞那幅富有詩意的煙雨蒙蒙的畫圖。 從小樓的東邊望去,有一條由鄉下直通城市的小石徑,那是和一條終年黃濁的溪水平行的,彎彎曲曲,一直通到綠樹叢里便遮斷了去路,望過去,好似那邊有一座深邃的森林。這路不知還有多長,在森林中不知藏著有多少稀奇的神秘的景物。每每看到由鄉下挑著青菜到市上售賣的村婦,在樹叢里消失她們的影子時,我會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。 溪水上架著一條小小的板橋。天晴的時候,五點半鐘便看見有小姑娘或老太婆在橋下洗菜搗衣了;雨天雖然這么早看不見她們的影子,捕魚人卻每天都可以看到。他們披著用棕葉編成的雨衣,戴著一頂蒲葉的斗簽,蹲在溪邊,聚精會神地注視著網。這情景,簡直是一首詩,一幅畫的材料。更有趣的是,每當他用力拖起沉重的網來時,我總是伸長脖子去望他──其實網里有沒有魚,我是看不清楚的──有時望到他的手在動了,從網里抓到了什么丟進簍子里去,我便替他高興,不期然地微笑起來,不管那握在他手里的是小魚或者蝦子,但對于他總是生利的東西。如果當他舉起網來,看了一下重新又把網沉下水里的時候,我的心也不由得感到微微的失望,這不知是種什么心理,也許因為我小時候喜歡撈魚,而且希望每次都不落空,所以以自己的心理來代替他人呢! 小樓的南面,就是種著蔬菜和蕃薯的土坡,那里有連接著的茅屋三間,還有一間上面補著瓦而周圍卻用茅草圍著,破爛不堪的小屋子。從沒有看到有人出進,也許這是堆肥料或者養雞豬的地方? 每逢雨天,在那三間茅屋的旁邊,傾瀉著一條小瀑布,聲音很大,一到夜闌人靜的深夜,好像與東京奧多摩的瀑布差不多。更奇怪的是小瀑布的水特別澄清,它流在溪水里也絕不同流合污,變成濁色,它的確是“眾水皆濁我獨清”。不信,你自己跑來看看好了。 茅屋的后面,有幾間半被樹林遮住了的瓦屋;再過去,就是一座整齊壯觀、屋頂上豎著十字架的天主堂。在這小小的領域里,居然可以看到三個不同的階級,這簡直是中國社會的縮影。每天早晨,禮拜堂的鐘聲當當當地響了時,便有一大批婦人抱著小孩,小孩牽著大人的手,擠向禮拜堂去。帝國主義的勢力實在太大了,無論什么窮鄉僻壤、交通閉塞的地方,都有他們的足跡。中國的群眾,有知識的被他收買,無知識的被他麻醉。可憐的勤勞善良的老百姓,他們不信自己是創造世界的萬能上帝,而去信仰那虛無飄渺的耶穌,自己用血汗所換來的代價,通通送進了帝國主義者的腰包里。而高鼻子洋人卻整天在宣傳“凡貧病之人,只要信主,主就保佑你上天堂”。唉!可憐無知的群眾,哪里知道他們之所謂天堂,就是真正的地獄呢? 小樓之西,是一片廣漠無限的墓地,名叫小校常那兒不知埋葬了多少年來的貧苦年幼的白骨,革命先烈的忠魂。在晴和的日子,你可縱目四眺,望見天涯地角的山林,望見絕無塵埃的云天,望見成群的小鳥翱翔,牧牛郎騎在牛背上吹短笛。但是雨天,這一切美景都被籠罩在煙雨蒙蒙中了。那直挺挺豎在墓道邊的電桿,任你的目力如何尖銳,也只能數到十二三根。對著這一片迷茫的煙景,我現在并沒有詩一般的心情來享受,我只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窒人的空氣布滿四周,沉重的郁悶壓在心頭。我想狂叫幾聲,叫破這死氣沉沉的空氣;我想飛,飛上那紅光閃爍的天邊!……那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天,我們被鎖在牢獄里,那絲絲的雨像門簾似的垂在窗外,我和五個××女人縮做一團,警犬──看守的警察──穿上了大衣,頭縮在衣領里,兩手互相摩擦著,他走近鐵門來用輕蔑的語氣問著:“支那始娘,你也冷不?” “我不冷!我的熱血在沸騰,我的心在燃燒!” 我的聲音是粗暴的、憤怒的,說話的口沫濺到警犬的臉上去了(那時我正站起來伸伸腰),他恨恨地罵了一聲“馬鹿”!我的血管幾乎要漲破了,我咬緊了牙根,恨不得一拳打開鐵門,沖出去殺死這侮辱我的帝國主義的走狗,殺盡這班狼心狗肺的人類之敵! 就在那天晚上,六個人蓋著一條發臭的薄被,躺在潮濕的地板上,我病了!起初是傷風、咳嗽,后來周身發熱、頭痛。除了想喝水外,什么東西都不想吃(其實除了一天兩次硬飯外,也沒有什么東西可吃)。但開水是有一定的時間發給的,每天只有兩次,每次以一杯為限。在病倒的第三天,我要求警犬替我買點阿司匹靈和水果來吃,但誰理你呢?我想這回是非死不可了,不是氣死也會病死的。然而特寫給我的字,一個個都在我的眼前跳躍:“不要絕食,我們不能死的,我們總有恢復自由的一天,總有消滅帝國主義者的一天!” 一想到這幾句(www.lz13.cn)話,我的精神便振作了!第二天,我勉強地吃了幾口飯,一片咸蘿卜。 第六天,雨停止了,從鐵窗望過去,外面是一片紅的。呵,暖和的太陽出來了,雖然照不到冰冷、潮濕、黑暗的牢獄,但只要有太陽,是會溫暖我冰冷的心、醫治我受創的心的。 回憶那段生活是使人難受的,尤其在雨天回憶,更感到難受。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五日于小樓 (選自《湖南的風》,光明書局1936年版) 謝冰瑩作品_謝冰瑩散文集 謝冰瑩:流星 謝冰瑩:蘆溝橋的獅子分頁:123
史鐵生:我的幼兒園 五歲,或者六歲,我上了幼兒園。有一天母親跟奶奶說:“這孩子還是得上幼兒園,要不將來上小學會不適應。”說罷她就跑出去打聽,看看哪個幼兒園還招生。用奶奶的話說,她從來就這樣,想起一出是一出。很快母親就打聽到了一所幼兒園,剛開辦不久,離家也近。母親跟奶奶說時,有句話讓我納悶兒:那是兩個老姑娘辦的。 母親帶我去報名時天色已晚,幼兒園的大門已閉。母親敲門時,我從門縫朝里望:一個安靜的院子,某一處屋檐下放著兩只嶄新的木馬。兩只木馬令我心花怒放。母親問我:“想不想來?”我堅定地點頭。開門的是個老太太,她把我們引進一間小屋,小屋里還有一個老太太正在做晚飯。小屋里除兩張床之外只放得下一張桌子和一個火爐。母親讓我管胖些并且戴眼鏡的那個叫孫老師,管另一個瘦些的叫蘇老師。 我很久都弄不懂,為什么單要把這兩個老太太叫老姑娘?我問母親:“奶奶為什么不是老姑娘?”母親說:“沒結過婚的女人才是老姑娘,奶奶結過婚。”可我心里并不接受這樣的解釋。結婚嘛,不過發幾塊糖給眾人吃吃,就能有什么特別的作用嗎?在我想來,女人年輕時都是姑娘,老了就都是老太太,怎么會有“老姑娘”這不倫不類的稱呼?我又問母親:“你給大伙買過糖了嗎?”母親說:“為什么?我為什么要給大伙買糖?”“那你結過婚嗎?”母親大笑,揪揪我的耳朵:“我沒結過婚就敢有你了嗎?”我越發糊涂了,怎么又扯上我了呢? 這幼兒園遠不如我的期待。四間北屋甚至還住著一戶人家,是房東。南屋空著。只東、西兩面是教室,教室里除去一塊黑板連桌椅也沒有,孩子們每天來時都要自帶小板凳。小板凳高高低低,二十幾個孩子也是高高低低,大的七歲,小的三歲。上課時大的喊小的哭,老師喝斥了這個哄那個,基本亂套。上課則永遠是講故事。“上回講到哪兒啦?”孩子們齊聲回答:“大-灰-狼-要-吃-小-山-羊-啦!”通常此刻必有人舉手,憋不住尿了,或者其實已經尿完。一個故事斷斷續續要講上好幾天。“上回講到哪兒啦?”“不-聽-話-的-小-山-羊-被-吃-掉-啦!” 下了課一窩蜂都去搶那兩只木馬,你推我搡,沒有誰能真正騎上去。大些的孩子于是發明出另一種游戲,“騎馬打仗”:一個背上一個,沖呀殺呀喊聲震天,人仰馬翻者為敗。兩個老太太--還是按我的理解叫她們吧--心驚膽戰滿院子里追著喊:“不興這樣,可不興這樣啊,看摔壞了!看把劉奶奶的花踩了!”劉奶奶,即房東,想不懂她怎么能容忍在自家院子里辦幼兒園。但“騎馬打仗”正是熱火朝天,這邊戰火方歇,那邊烽煙又起。這本來很好玩,可不知怎么一來,又有了懲罰戰俘的規則。落馬者僅被視為敗軍之將豈不太便宜了?所以還要被敲腦蹦兒,或者連人帶馬歸順敵方。這樣就又有了叛徒,以及對叛徒的更為嚴厲的懲罰。叛徒一旦被捉回,就由兩個人壓著,倒背雙手“游街示眾”,一路被人揪頭發、擰耳朵。天知道為什么這懲罰竟至比騎馬打仗本身更具誘惑了,到后來,無需騎馬打仗,直接就玩起這懲罰的游戲。可誰是被懲罰者呢?便涌現出一兩個頭領,由他們說了算,他們說誰是叛徒誰就是叛徒,誰是叛徒誰當然就要受到懲罰。于是,人性,在那時就已暴露:為了免遭懲罰,大家紛紛去效忠那一兩個頭領,阿諛,諂媚,惟比成年人來得直率。可是!可是這游戲要玩下去總是得有被懲罰者呀。可怕的日子終于到了。可怕的日子就像增長著的年齡一樣,必然來臨。 做叛徒要比做俘虜可怕多了。俘虜尚可表現忠勇,希望未來,叛徒則是徹底無望,忽然間大家都把你拋棄了。五歲或者六歲,我已經見到了人間這一種最無助的處境。這時你唯一的祈禱就是那兩個老太太快來吧,快來結束這荒唐的游戲吧。但你終會發現,這懲罰并不隨著她們的制止而結束,這懲罰擴散進所有的時間,擴散到所有孩子的臉上和心里。輕輕的然而是嚴酷的拒斥,像一種季風,細密無聲從白晝吹入夜夢,無從逃脫,無處訴告,且不知其由來,直到它忽然轉向,如同莫測的天氣,莫測的命運,忽然放開你,調頭去捉弄另一個孩子。 我不再想去幼兒園。我害怕早晨,盼望傍晚。我開始裝病,開始想盡辦法留在家里跟著奶奶,想出種種理由不去幼兒園。直到現在,我一看見那些哭喊著不要去幼兒園的孩子,心里就發抖,設想他們的幼兒園里也有那樣可怕的游戲,響晴白日也覺有鬼魅徘徊。 幼兒園實在沒給我留下什么美好印象。倒是那兩個老太太一直在我的記憶里,一個胖些,一個瘦些,都那么慈祥,都那么忙碌,慌張。她們怕哪個孩子摔了碰了,怕弄壞了房東劉奶奶的花,總是吊著一顆心。但除了這樣的怕,我總覺得,在她們心底,在不易覺察的慌張后面,還有另外的怕。另外的怕是什么呢?說不清,但一定更沉重。 長大以后我有時猜想她們的身世。她們可能是表姐妹,也可能只是自幼的好友。她們一定都受過良好的教育--她們都彈得一手好風琴,似可證明。我剛到那幼兒園的時候,就總聽她們向孩子們許愿:“咱們就要買一架風琴了,幼兒園很快就會有一架風琴了,慢慢兒地幼兒園還會添置很多玩具呢,小朋友們高不高興呀?”“高——興!”就在我離開那兒之前不久,風琴果然買回來了。兩個老太太視之如珍寶,把它輕輕抬進院門,把它上上下下擦得锃亮,把它安放在教室中最醒目的地方,孩子們圍在四周屏住呼吸,然后蘇老師和孫老師互相推讓,然后孩子們等不及了開始嘁嘁嚓嚓地亂說,然后孫老師在風琴前莊重地坐下,孩子們的包圍圈越收越緊,然后琴聲響了孩子們歡呼起來,蘇老師微笑著舉起一個手指:“噓——噓——”滿屋子里就又都靜下來,孩子們忍住驚嘆可是忍不住眼睛里的激動……那天不再講故事,光是聽蘇老師和孫老師輪流著彈琴,唱歌。那時我才發覺她們與一般的老太太確有不同,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里都涌現著天真。那琴聲我現在還能聽見。現在,每遇天真純潔的事物,那琴聲便似一縷縷飄來,在我眼前,在我心里,幻現出一片陽光,像那琴鍵一樣地跳動。 我想她們必是生長在一個很有文化的家庭。我想她們的父母一定溫文爾雅善解人意。她們就在那樣的琴聲中長大,雖偶有輕風細雨,但總歸晴天朗照。這樣的女人,年輕時不可能不對愛情抱著神圣的期待,甚至難免極端,不入時俗。她們竊竊描畫未來,相互說些臉紅心跳的話。所謂未來,主要是一個即將不知從哪兒向她們走來的男人。這個人已在書中顯露端倪,在裝禎精良的文學名著里面若隱若現。不會是言情小說中的公子哥。可能會是,比如說托爾斯泰筆下的人物。但絕不是渥倫斯奇或卡列寧一類。然而,對未來的描畫總不能清晰,不斷的描畫年復一年耗損著她們的青春。用“革命人民”的話說:她們真正是“小布爾喬亞”之極,在那風起云涌的年代里做著與世隔絕的小資產階級溫情夢。大概會是這樣。也許就是這樣。 假定是這樣吧,但是忽然!忽然間社會天翻地覆地變化了。那變化具體是怎樣侵擾到她們的生活的,很難想象,但估計也不會有什么過于特別的地方,像所有衰敗的中產階級家庭一樣,小姐們惟驚恐萬狀、睜大了眼睛發現必須要過另一種日子了。顛沛流離,投親靠友,節衣縮食,隨波逐流,像在失去了方向的大海上體會著沉浮與炎涼……然后,有一天時局似乎穩定了,不過未來明顯已不能再像以往那樣任性地描畫。以往的描畫如同一疊精心保存的舊鈔,雖已無用,但一時還舍不得扔掉,獨身主義大約就是在那時從無奈走向了堅定。 她們都還收藏著一點兒值錢的東西,但全部集中起來也并不很多,算來算去也算不出什么萬全之策,惟知未來的生活全系于此。就這樣,現實的嚴峻聯合起往日的浪漫,終于靈機一動:辦一所幼兒園吧。天真爛漫的孩子就是鼓舞,就是信心和歡樂。幼兒園嗎?對,幼兒園!與世無爭,安貧樂命,傾余生之全力澆灌并不屬于我們的未來,是嗎?兩個老姑娘仿佛終于找回了家園,云遮霧障半個多世紀,她們終于聽見了命運慷慨的應許。然后她們租了一處房子,簡單粉刷一下,買了兩塊黑板和一對木馬,其余的東西都等以后再說吧,當然是錢的問題……小學快畢業的時候,我回那幼兒園去看過一回。果然,轉椅、滑梯、攀登架都有了,教室里桌椅齊備,孩子也比以前多出幾倍。房東劉奶奶家已經遷走。一個年輕女老師在北屋的廊下彈著風琴,孩子們在院子里隨著琴聲排練節目。一間南屋改作廚房,孩子們可以在幼兒園用餐了。那個年輕女老師問我:“你找誰?”我說:“蘇老師和孫老師呢?”“她們呀?已經退休了。”我回家告訴母親,母親說哪是什么退休呀,是她們的出身和階級成分不適合教育工作。后來“文革”開始了,又聽說她們都被遣送回原籍。 “文革”進行到無可奈何之時,有一天我在街上碰見孫老師。她的頭發有些亂,直著眼睛走路,仍然匆忙、慌張。我叫了她一聲,她站住,茫然地看我。我說出我的名字,“您不記得我了?”她臉上死了一樣,好半天,忽然活過來:“啊,是你呀,哎呀哎呀,那回可真是把你給冤枉了呀。”我故作驚訝狀:“冤枉了?我?”其實我已經知道她指的是什么。“可事后你就不來了。蘇老師跟我說,這可真是把那孩子的心傷重了吧?” 那是我臨上小學前不久的事。在東屋教室門前,一群孩子往里沖,另一群孩子頂住門不讓進,并不為什么,只是一種游戲。我在要沖進來的一群中,使勁推門,忽然門縫把我的手指壓住了,疼極之下我用力一腳把門踹開,不料把一個女孩兒撞得仰面朝天。女孩兒鼻子流血,頭上起了個包,不停(www.lz13.cn)地哭。蘇老師過來哄她,同時罰我的站。我站在窗前看別的孩子們上課,心里委屈,就用蠟筆在糊了白紙的窗欞上亂畫,畫一個老太太,在旁邊注明一個“蘇”字。待蘇老師發現時,雪白有窗欞已布滿一個個老太太和一個個“蘇”。蘇老師顫抖著嘴唇,只說得出一句話:“那可是我和孫老師倆糊了好幾天的呀……”此后我就告別了幼兒園,理由是馬上就要上小學了,其實呢,我是不敢再見那窗欞。 孫老師并沒有太大變化,惟頭發白了些,往日的慈祥也都并入慌張。我問:“蘇老師呢,她好嗎?”孫老師抬眼看我的頭頂,揣測我的年齡,然后以對一個成年人的語氣輕聲對我說:“我們都結了婚,各人忙各人的家呢。”我以為以我的年齡不合適再問下去,但從此心里常想,那會是怎樣的男人和怎樣的家呢?譬如說,與她們早年的期待是否相符?與那陽光似的琴聲能否和諧? 史鐵生作品_史鐵生散文集 史鐵生:故鄉的胡同 史鐵生:奶奶的星星分頁:1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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